将军贵女

第36章 破庙

作者:怪味薯片字数:3177

发布时间:2024-02-17 12:00:00

庙外的雨下得很大,老榔头望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,抬头看着破败不堪的屋顶,有些担忧。他在这破庙中已经住了很久,若是这破庙塌了,他不知又得花多少时间去找个新的安身之所。

老榔头用那只尚好的左手扒住地面,借着大腿的力道使劲往旁边挪了挪,避开了漏雨的地方。近日阴雨连绵,断骨之处又开始隐隐作痛,真是难受。

刚刚停下,庙门突然被人一把推开,一个瘦弱的身影闯进了老榔头的视线。那人显然也没想到这破庙里会有人在,愣在了原地,又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大雨。

或许是老榔头残破的身躯让她觉得没有什么威胁,她没有思考太久,就在庙中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。

老榔头打量起对方,身形瞧着像是个女子,但她用布巾将整个头都蒙了起来,只露出了一双眼睛,看不出多大年纪。手中拿着的那把刀品质上乘,背上背的那把弓也是好货,这刀和弓应不是附近城镇里的弓匠能做出来的,这样说来她不是本地人。不过她箭袋里的箭的质量却参差不齐,应该是原来的箭用得差不多了,后面续上的。

她进庙后寻着歇息的地方与自己有些距离,但也能将门外的情形瞧得一清二楚。身上的衣裳有几处被利器割开的痕迹,手臂上有一处伤已经被包扎过了,想来这也是为什么她全身都充满防备气息的原因。

女子似是察觉到了老榔头的审视,立即看了过来,目光凌厉而冰冷。老榔头赶忙将头撇开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还是少惹麻烦得好。

可是没过多久,他还是忍不住往女子那边瞧了去,只因对方不知何时掏出了两个肉包子。

那包子实在是香,老榔头已经有上顿没下顿地过了好些日子了,平日里少沾荤腥,现在瞧见对方吃肉包子,便实在忍不住地看了过去。

姜谷雨瞧见对方盯着自己的包子,有些犹豫,但很快便匀出了一个,将包子放到了他能够到的地方后,又迅速撤回原地。

她一边吃着半温的包子,一边似是不经意地打量起老榔头。他的双腿被齐膝砍断,方才去拿包子时,右手亦无力地耷在身子一侧,看来也是废了,不知他又是经历了什么磨难才落得这样的境地。

思及此处,她一阵心酸,离开都城后,她这一路过得实在辛苦。

原本以为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后,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,然而还未清闲两日,她便遭到一群来路不明之人的追杀。那些人个个下手狠毒,若不是因她擅于躲避,跑得又快,她现在便已成为刀下亡魂了。

吃完包子后,姜谷雨倚靠在庙墙闭眼小憩,昨夜的打斗加上不停歇的赶路,她现在已经疲惫至极。

这些日子,她兜兜转转却始终没能寻到一处安身之所。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,无论走到哪,那些人总能找到她。好似除了躲避莫名的追杀之外,她的生活就没有其他事情了,这让她觉得沮丧。

她睡得并不安稳,手里仍紧紧地握着那把短刀。

吃完包子,老榔头有些满足,也换了个舒服的姿势,准备休息一下。才刚要进入梦中,便听见庙外传来了异响。

姜谷雨也察觉到了,飞速睁开眼,拔出了刀。

就在她站起身的瞬间,三人破门而入,只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老榔头,不甚在意,向姜谷雨砍去。

姜谷雨提刀迎敌,她和这三人纠缠数月,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,故而想趁机逃出破庙,隐进外面的山林之中。可几次想逃都没成功,破庙的出口处已经被他们牢牢守住。

老榔头瞧着这阵仗,只叫今日倒霉。依着这打斗的形势,他判断时间一长姜谷雨便会顶不住,不知那三人收拾了姜谷雨之后会不会来收拾自己灭口。

瞧着瞧着,他心中却咯噔了一下,这丫头打架的路数和他一位故人很像。

他背过那只尚好的手,从身后的墙壁的石砖下摸出了一把小刀,将刀柄上长链的一头缠在手中。

追杀姜谷雨的三人并没有将心思放在老榔头这边,也未注意他的动作,只当他是个废人,所以并没有防备他。老榔头在一旁观战,瞅准时机与距离,左手一挥,将刀子射进了其中一人的脖颈之中,刀子扎得又准又深,那人当场丧命。

另两名杀手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到老榔头这边,其中一人便分身要来对付他。姜谷雨见状,急忙去护老榔头。

四人便在这破庙中交战起来,两个从未谋面的人倒是有些默契,姜谷雨一转方才的败势,与老榔头一起,很快便解决掉了另外两个杀手。

离开都城之后,陆陆续续总有人追杀她,大部分都被她甩掉了,只这三人一直能找到她的踪迹。他们似不是一伙的,起初都未在一起行动,不然她也不能活这么久。也是最近,这三人才聚在一起想要取她性命,现在三人已死,她终是可以过过太平日子了。

可她却没有松口气,这是她第一次杀人。

那次凌阳山归途中遇险,她因要保命不得不伤了两个人,回到府中后她就接连做了好几日的噩梦,总是梦见刺瞎他人双眼的箭头上正滴着鲜红的血,梦见被下狱后突然暴毙的两人来找自己索命。现在她又亲手了结了这三人的命,她望着自己手上的鲜血,有些恍惚。

老榔头将姜谷雨的神色尽收眼底,劝道:“你死我活的境地,心生悲悯可不是好事。”

姜谷雨望向老榔头,此刻他正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那把小刀。

她没想到,这破庙中一个拖着残躯的老人竟是一个高手。

确认刀上已经没有血迹后,老榔头将小刀收了起来,他抬头看向姜谷雨,瞧她仍提着刀,离自己远远的,显然是因为方才的事情对他又起了戒心。

他不以为意,问道:“你这身功夫从哪学的?”

姜谷雨浑身是血,脸色苍白,没来得及回答,扑通一声跪倒在地,晕了过去。

待姜谷雨再醒来时,她仍躺在原来的位置上,时间显然没有过多久。老榔头已经挪到了一人的尸体旁,在他的身上摸索着。

姜谷雨撑起身子,挪到墙边坐下。只见老榔头从那人身上搜出了一个钱袋子,而后将袋子揣到了自己怀中。

待将三人身上都搜完了一遍,老榔头才又将注意力放在姜谷雨身上:“你还没回答我的话,你的功夫是谁教的?”

姜谷雨不知道他为何执着于问自己这个问题,但若非他出手相助,自己也不能这么快解决三人,说不定还会丧命于刀下,他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。

这样说来,告诉他也没什么要紧。

“是我义父。”

姜谷雨瞧见对方的眼睛亮了亮,追问自己:“你义父叫什么?”

“周息。”

话音刚落,便见对方脸上露出喜色:“他人呢?”

姜谷雨低声道:“几年前便死了。”

喜悦的神色僵在脸上,老榔头叹了一口气,他应该猜得到,若是周息尚在世间,怎会任由自己的义女被人追杀至此呢?

老榔头看向躺在地上的三人:“他是被人害死的吗?”

姜谷雨对老榔头的戒心现已放下了大半:“两国交战,我们村子被战火波及,义父便死在了战乱中。”

回答完后是久久地沉默,姜谷雨正揣测着对方的心思,便听他叹了一口气:“世事弄人啊!”

外面的雨停了下来,叶子尖上挂着的水滴映照出这座老庙的破败。老榔头偏过头对姜谷雨道:“你去挖个坑把他们给埋了吧!被人瞧见了不好,白日里的天气开始变热了,放久了会臭的。”

姜谷雨依言处理了三人的尸体,刚回到庙中休息,老榔头便向她丢过来一个药瓶子。

“这是我自己配的金创药,药也是我自己到庙周边采的,虽比不上店里的,但也有疗效。你自己处理一下伤口吧!”

姜谷雨谢过他,便坐了下来替自己包扎起伤口。
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虽对老榔头没了戒心,但姜谷雨却仍不愿把真实的名字告诉他,这一路走得颇为艰难,既有人故意要害她,还是隐姓埋名的好:“我叫周雨。你呢?”

“叫我老榔头就好了。”

姜谷雨心下了然,落得这般境地又不愿意说真名的人,或许当初的境遇和自己差不多,是被人所害沦落至此的。

老榔头继续问道:“你方才说周息是受战火波及才死的,那你又是怎么到了这?”

“我是去都城寻亲的,可惜亲没寻着,却得罪了人,对方要杀我,我只能跑。”回答完后,姜谷雨反问老榔头:“您说与我义父是旧识,你们是怎么认识的?”

“我俩以前在一处谋差事,不过后来他说受人临终之托,要去办件事。这一去,就没回来了。”

对于周叔的过去,姜谷雨一无所知,周叔在的时候她没问过,周叔死后她又无从所问。她一直以为义父不过是边界村庄的一个普通农夫,现在看来,并非如此。

“你们以前,在哪共事?”

老榔头侧过身去,放平了身子,透过破庙的屋顶看向那落在瓦片上的鸟儿,脸上的神色像是将自己抛进了久远的记忆中:“一个很漂亮的地方,说了你也不一定知道。”

他顿了顿,又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说道:“可是那个地方,会吃人。”